明朝皇帝吃什么饭菜朱元璋真的不食猪肉吗
摘要:朱元璋是否不吃猪肉?黄鼠为什么是皇室美食?明朝宫廷膳食一个月要花多少两银子?明朝末年穷到了用三片肉和一碗冬瓜汤祭祀朱元璋的地步吗?大明皇帝的饮食水平真的比江南富户要好吗?
文/阎京生
朱元璋晚年画像
朱元璋是否不吃猪肉?
《南京光禄寺志》卷二《膳羞》当中,记录了一则洪武十七年六月的膳单:
早膳:羊肉炒,煎烂拖虀(jī,捣碎的姜、蒜、韭菜等)鹅,猪肉炒黄菜,素熇插清汁,蒸猪蹄肚,两熟煎鲜鱼,炉煿(bó,煎炒或烤干)肉,筭(suàn)子面,撺鸡软脱汤,香米饭,豆汤,泡茶。
午膳:胡椒醋鲜虾,烧鹅,火贲羊头蹄,鹅肉巴子(肉干),咸豉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饺儿,丝鹅粉汤,三鲜汤,绿豆棋子面,椒末羊肉,香米饭,蒜酪,豆汤,泡茶。
一些研究者只摘引“午膳”的这部分菜单,然后得出结论“朱元璋不吃猪肉”,然后结合“十回保一朱”的民间传说,推论出“朱元璋是穆斯林”。这种考据是非常不严肃的。
《南京光禄寺志》中还记录了一份永乐元年十月的膳单:按酒四品,焚羊肉,清蒸鸡,椒醋鹅,烧猪肉,猪肉撺白汤。饭用鹅一只、鸡三只、羊肉五斤、猪肉五斤、白粳米二斗,茶食九斤,香油饼九十片,砂馅小馒头用白面四斤、砂糖八两、赤豆一升,雪梨鲜菱并二十斤。
按照明代宫廷膳食制度,早膳、午膳不进酒,永乐帝的这份膳单里有“按酒四品”,应当是晚膳的菜单。
明成祖永乐帝
从这两则膳单来看,明初的宫廷饮食是比较简朴的。此外朱元璋为了“示子孙知外间辛苦”,规定御膳里必须有百姓吃的野菜、蔬菜和粗粮,包括苦菜根、苦菜叶、蒲公英、芦根、蒲苗、枣芽、苏子、葵瓣、龙须菜、蒜薹、匏瓠(葫芦)、苦瓜、虀芹、野薤(xiè)等。粗粮类则有麦粥、荞籸(shēn)、蒸炒面、苜蓿、榆钱、杏仁、干糗饵、杂豆、艾汁、高粱、稗子、仓粟小米糕、稷黍枣豆糕等。
宋起凤《稗说》卷四《中外起居杂仪》中,也记录了明朝末年皇帝膳食的部分内容。米饭有蒸香稻、蒸糯、蒸稷粟、稻粥、薏苡粥、西粱米粥、凉谷米粥、黍秫豆粥、松子菱芡枣实粥。点心有玫瑰、木樨、果馅、洗沙(豆沙)、油糖、诸肉馅、诸菜馅类蒸点,面食有发面、烫面、澄面、油搽面、撒面。从上面这些膳食来看,明朝宫廷饮食基本上能注意到荤素、粗细搭配,
明朝皇帝是重口味
明朝宫廷菜的口味偏向于咸、浓、厚、重。万历年间谢肇淛在写《五杂俎》时就曾说:“今大官进御饮食之属,皆无珍错殊味,不过鱼肉牲牢,以燔炙酿厚为胜耳”——今天皇帝所吃的东西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鱼肉猪牛,多加调味品罢了。明末太监刘若愚也曾在《酌中志》里说“凡宫眷、内臣所用,皆炙煿煎煠厚味”,“其香油、甜酱、豆鼓、酱油、醋,一应杂料,俱不惜重价自外置办入也”。
明神宗万历帝
万历、天启年间曾担任翰林院检讨、詹事府少詹事、南京礼部右侍郎的张鼐在其《宝日堂杂抄》中,曾经抄录了一份万历年间的光禄寺膳单,经考证应为万历三十九年正月的内容,从中可见明末宫中饮食情况之一斑:
皇帝的伙食分为乾清宫膳和御膳两种,御膳的标准为:猪肉斤,驴肉10斤,鹅5只,鸡33只,鹌鹑60个,鸽子10个,熏肉5斤,鸡蛋55个,奶子20斤,面23斤,香油20斤,白糖8斤,黑糖8两,豆粉8斤,芝麻3升,青菉豆3升,盐笋1斤,核桃16斤,绿笋3斤半,面筋20个,豆腐6连,腐衣(油豆腐皮)2斤,木耳4两,香蕈4两,蘑菇8两,豆菜(豆芽)12斤,茴香4两,杏仁3两,砂仁1两5钱,花椒2两,胡椒2两,土碱3斤。需要注意的是,这是一天的分量,共需银16两1钱。乾清宫膳的分例则比这多得多,猪肉的用量增至斤半,面粉增至斤,香油60斤,其他食品的用量也大幅增加,每日需银24两3钱。
皇后的坤宁宫膳份例是:猪肉55斤半两,羊肉、羊肚、肝等(折猪肉22斤),鹅5只,鸡10只,猪肚2个,鸡蛋10个,面斤,香油13斤6两,此外也有白糖、黑糖、奶子、面筋、豆腐、香蕈蘑菇、花椒胡椒、茴香杏仁、核桃红枣、松榛芝麻、赤豆绿豆等等,每日共需银11两5钱。
皇太后、妃、嫔、皇子、公主的伙食原料与皇帝、皇后完全一样,只是用量按等级而减少。皇太后的膳房每三天采购一次厨料,每次购买猪2口,羊2只,茄子黄瓜等酱菜10个,酱20斤,酒豆豉、干豆豉、湿豆豉共13斤,酱油6瓶;每10天进八宝菜一盒。皇子、公主等处的膳房每天蒸一次点心,每三天进一次干果、酱肉,每六天进一次面糖、蜜鲜果。
从上面的膳食单子中,可以看出明朝后期宫廷饮食的大致情况。当时宫廷的膳食花销在每月1.1万两左右,主要的食料包括猪肉、面、香油、奶子(牛奶)、豆类、豆制品、禽蛋类、干果、糖碱、香辛料等几大项。按照个人饮食习惯的不同,还有驴肉、羊肚、猪肚、鹌鹑、鸽子、乳饼(牛奶加盐点化熬成的乳酪)、甜梅、葡萄、蜂蜜、黄花菜、石花菜、山黄米等食品。
明朝遗臣孙承泽在著作中曾经录有崇祯十五年(年)三月光禄寺揭报的宫膳费用:皇帝每日膳食费36两,每月两。厨料(酱菜、盐豉等佐料)和药房炮制“灵露饮”所用粳米、老米、黍米的价钱刨除在外。周皇后每日膳食费11两5钱,每月两;厨料25两8钱,天启帝遗孀懿安皇后的伙食标准相同。承乾宫皇贵妃、翊坤宫贵妃每月各两。皇太子朱慈烺每月膳食费两9钱。定王、永王每月膳食费两。以上合计,则崇祯时期皇室成员每月的宫廷膳食费用在两左右。
明穆宗隆庆帝,嘉靖帝之子,万历帝之父
塞外的黄鼠该怎么吃?
《酌中志》记载的明朝晚期宫廷菜色有烧猪肉、白煮猪肉、猪膂肉(后臀尖)、猪灌肠、糟腌猪蹄猪尾猪耳猪舌、油渣卤煮猪头、大小套肠、带油腰子、烩羊头、冷片羊尾、爆炒羊肚、羊双肠、黄颡管儿(黄喉)、清蒸牛白、迎霜麻辣兔、脆团子、烧鹅、烧鸡、烧鸭、烧笋鹅、爆腌鹅、爆腌鸡、爆腌鸭、鸡肫、鸡掌(凤爪)、鹅脆掌、煠铁脚雀、卤煮鹌鹑、酒糟蚶、糟蟹、鲥鱼、煠银鱼、醋溜鲜鲫鱼、柳蒸煎燲鱼、鸡醢汤、米烂汤、八宝攒汤、羊肉猪肉包、糊油蒸饼等等。甜食则有枣泥卷、乳饼、奶皮、奶窝、酥糕、鲍螺(用双色奶油滴淋而成的螺纹状甜食)。
明代绝大多数的皇后和嫔妃选自小户良民,因此将市井的饮食习惯带入宫中。受此影响,每位皇帝都有些特殊的饮食嗜好。比如明穆宗即位前以裕王身份住在外邸,即位后有一次想吃果饼,尚食监和甜食房开具采买松榛糖蜜等费用,共需数十两银子,穆宗笑着说“只需五钱银子,就能在东长安大街勾栏胡同买一大盒”。穆宗在裕王邸居住的时候又喜欢吃驴肠(可能和今天保定的驴板肠做法相似),即位之后,左右近侍请穆宗让光禄寺备办,穆宗说“若是这样,恐怕光禄寺每天必杀一头驴以备内膳,吾不忍也。”
再比如《酌中志》的记载,明熹宗喜欢吃炙蛤蜊、炒鲜虾、田鸡腿及笋鸡笋脯,还喜欢把海参、鲍鱼、鱼翅、肥鸡、猪蹄筋共烩一锅,炖得极烂而食。熹宗还喜欢把鲜西瓜子用盐稍微烘焙一下然后磕着吃,这在宫外是市井妇女的习惯。
明熹宗天启帝画像
明朝皇帝饮用的御酒通常由大内御酒房的太监酿造,有“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等酒。明朝虽然已经有烧酒酿造法,但宫廷御酒仍以口味温和的黄酒为主,“其酒殷红色,类琥珀光者”。天启时期,魏忠贤还为明熹宗制出了“金盘露”、“荷花蕊”、“佛手汤”、“君子汤”、“琼酥”、“天乳”等法酒(在酒中加入四时花蕊、香料、果品等辅料)。崇祯时期御酒房曾酿出“金茎露”、“太禧白”两种法酒,崇祯帝非常喜欢饮用。
在明代宫廷膳食中,产于塞外的黄鼠尤其被视为珍味。黄鼠习惯在秋冬季储存松榛豆麦于洞穴内,此时挖洞捕之,味极肥美。吃黄鼠的习惯源自金朝,被元朝和明朝宫廷继承下来。永乐十四年,明成祖曾赐给姑姑宁国长公主黄鼠一千个、酥油一百斤、榛子十石、核桃一万个。
黄鼠通常去皮剖腹后晒干储存,烹法是用酒糟浸泡一二日,脊背向下放入蒸笼,时间同蒸馒头差不多,然后取出刮刷洗净,每只切成八九块,撒上椒盐末,裹面之后再小火慢蒸,务必一次蒸熟,否则会走油。蒸熟后用酒糟烹制。
草原黄鼠。也叫地松鼠、沙松鼠、达乌尔黄鼠,属于啮齿目松鼠科。其味道像小猪肉,但比小猪肉脆。明代宣府、大同黄鼠是有名的贡品,每年入冬都在京师的山货店中当作珍味出售。但如今一般将其作为草原害兽加以防治
元朝人夸赞黄鼠的味道是“紫驼黄鼠大厨房,凤髓茶清乳酒香”,明人则称赞其“南国猩唇烧豹,北来黄鼠驼蹄。水穷瑶柱海僧肥,脍落霜刀细细”。明代皇帝也多嗜好此物。明英宗朱祁镇在土木之变中被瓦剌俘虏后,在漠北居住了一年,有一日在草原上见到黄鼠洞,便取水灌入鼠洞,想抓黄鼠来吃。在旁服侍的锦衣卫校尉袁斌泣曰“这是我从百里外背来的水”,英宗也后悔了,说“若能回京,让你家水用不尽”。英宗复辟后,果然下令引玉河水入袁斌之府第,这在明代北京是唯一的一家。
除了吃黄鼠的习惯受到元朝宫廷影响之外,明末天启、崇祯年间宫中还流行吃“包儿饭”,将精肉葱姜蒜切丁,与米饭用莴苣叶包裹而食。这种吃法在清宫中也非常流行,传说是努尔哈赤行军打仗时发明的吃法。这种“包儿饭”有可能是从后金士兵那里传入辽东明军,再传入明朝皇宫,也可能是清朝继承明朝宫廷的习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皇帝的饮食不如江南富户
明朝时期,太庙和皇宫里的奉先殿每月要举行“荐新”仪式,向列祖列宗献上时新果菜鱼牲。荐新完毕后,这些物品即成为御膳的菜色。其中所需的子猪、鹿、雁、西瓜、樱桃、杏子、青梅、藕等物在北方就近采买,而鲥鱼、刀鲚(刀鱼)、鳜鱼、枇杷、茭白、橙子、鲜糟笋等物均赖南方贡船进贡,鲥鱼要用冰块和猪油保鲜,以最快的速度递运。这些荐新物品都由光禄寺负责。
在宫廷宴会和招待外国使臣等活动中,光禄寺珍馐署还要大量采办宝妆云子、麻叶蓼花、馓子米糕、大银锭油酥、小银锭笑靥(油炸点心)、甘露饼等点心果子,以及牛羊猪肉、鹿麂子鹅、凤鸡凤鸭、酥油清油、酱醋胡椒、香蕈麻菇、鸡蛋豆腐、绿豆粳米等物。
北京糕点“蓼花”,从明代光禄寺的蓼花果演变而来
明朝宫廷各种仪礼活动甚多,所需食料耗费甚巨,为光禄寺官员提供了中饱私囊的绝好机会。景泰朝至正德朝的“五朝元老”马文升曾上疏说,光禄寺备办的外夷朝贡酒宴“每样肉不过数两,而骨居其半;饭皆生冷,而多不堪食;酒多掺水,而淡薄无味”。弘治年间光禄寺卿艾璞也上疏说,过去祭祀时用的果品都是散撮,(明英宗)天顺年间以后改为用二尺大盘、油蜜黏砌,所费不赀,每盘荔枝龙眼重一百一十斤以上,枣柿二百斤以上,每年光是祭祀果品就要用去九万五千多斤。
刘若愚《酌中志》当中列举了明朝宫廷采办的各地食材,有江南的乌笋、糟笋,闽广的凤尾橘、漳州橘、橄榄、小金橘,武当山的鹰嘴笋、黄精,五台山的天花菜、羊肚菜,东海的石花菜、海白菜,南京的苔菜,云南的鸡枞,蓟北的黄花菜等等。宫廷所饮用的茶叶则有六安茶、松萝茶、绍兴岕茶、径山茶和虎邱茶。
但是比起明末世家豪门的饮食来,宫廷饮食虽可在数量和浪费程度上取胜,精美程度则未必过之。明末文人张岱在《陶庵梦忆》中回忆了他在南方居住时购买的各地名产,如北京苹婆果、山东文官果、山西天花菜、江西青根、嘉兴陶庄黄雀、南京套樱桃、苏州带骨鲍螺、萧山莼菜、方柿、诸暨香狸、浦江火肉、山阴河蟹、三江鲥鱼、兰雪茶等等,远比当时宫中的御膳丰富。
崇祯十五年,张岱曾在中元节时随南京太常卿朱某去祭祀南京明孝陵。他见到孝陵的享殿内“祭品极简陋。朱红木簋、木壶、木酒樽,甚粗朴。簋中肉止三片,粉一铗,黍数粒,东瓜汤一瓯而已。暖阁上一几,陈铜炉一、小筯瓶二、杯棬二;下一大几,陈太牢一、少牢一而已。”此时距明亡尚有两年,南京也距离明朝政治腐败中心北京甚远,但也已经是一片衰败亡国的气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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