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 文  顾晓婷

我喜欢整个地吃橙子。

先用力搓揉橙子，然后仔细地剥去橙子的皮。跟着咬下去。

那就是幸福。

这是个无法说服自己的结论，更何况是说服别人。

然而，我始终认为，幸福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个时刻。

骆晨对我的结论和说法都嗤之以鼻。

无论怎样解释或是举例，他都认为我的思想过于激进和稍带灰暗。

我有点气馁，不响低头剥橙子。

为了剥橙子，我留下我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在橙子上市的那段日子里，我的指甲和橙子有着相近的颜色。

染上那道透明的橙色，就像是染上了幸福。

然而只是像，幸福没有一直在。

我把剥好的橙子递给骆晨。他咬，冰甜的汁水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我扯过纸巾，擦他的嘴角。

橙迅速在留白中蔓延，像涨潮时的海滩，涌上的却是幸福的感觉。

剥橙子是为了让所有的汁水完全地保留下来，不浪费任何一点的幸福。我继续低头剥橙子。

骆晨没有跟话，只是看我剥橙。等我剥完又一个时，他才问，那么橙子落市之后呢？

我咬橙，幸福再次蔓延开。所以，那只是一个时刻。

那晚，骆晨没有再多说一句地离开了我的家。

我仍旧每天买很多很多的橙子回来。在它落市之前，尝尽幸福的滋味。

橙色的指甲却因此裂开了，我只得剪去。

于是，剥橙子成了一件有点困难的事。我却仍旧不愿切开橙，让幸福流失掉。

我用水果刀开始削橙，觉得自己近乎歇斯底里。刀滑了一下，削到了手指。

自己都没有明白地，开始大哭。

骆晨进来，帮我止血，包扎。然后开始剥橙，整个地递到我跟前。

我抽噎着接过，咬下去。

它变咸了。却意外地，仍然幸福。

骆晨继续剥。我看到微透的橙色染上他干净的指甲。

以后你要吃多少个，我就帮你剥多少个。落市了之后，还有暖房。我看骆晨说话时的眼神，闪亮闪亮的。

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吃橙子了呢？我小心试探。

骆晨转头看我，很严肃的那一种，然后他伸手捏我的脸庞，你说我会让那一天到来吗？

微漉的橙色楷在我的脸颊上。幸福，一直在流动。那一刻已经长得太久，长得我都开始有点心悸。

我呆呆地望着骆晨，忽然打了个嗝。全是橙子的味道。

骆晨大笑了起来。幸福饱和了？

我泄气地做到了地板上。怎么能这样不争气！

骆晨站在我背后，弯下腰，用他的前额抵住我的。幸福还没有完全开始呢。

我抬头看着颠倒的骆晨，有一种颠倒的晕眩。

房间里有股橙子的香味，怎么散都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