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乡的落日
家乡的落日
作者:苏苏
我一直喜欢家乡的落日,从那时起。
近些年,我用相机、手机随手拍下了不知多少张落日的照片。
又一次驾车在这一条道上。随着车行的左弯右斜,一束光打在车窗上。尽管我是从南往北方向行驶,可偶然的方向倾角让一束光刺得我几乎停下车。减速,停车。侧脸的一刹那,便看到了哀牢山山脉起伏的两座山形成的皱褶间墨色深浅渐近之上,一轮火红的落日正灿烂着、耀眼夺目。
太阳之上,云由白变黄,由黄变红,由红变灰,甚至变墨;云朵变成牛羊,牛羊变成群山,群山间出现了海峡、汪洋…汪洋里涌起了山峦……太阳之下,峰峦叠嶂之间气腾霞蔚,墨色渐进处酝酿出的红晕,若出浴的少女,嗔掩起薄纱拂面……美丽的霞光,红了山脉,红了天边,红了田野,红了车和我。
我和车沐浴在霞光中,沐浴在整个满满的霞光酝酿出的曲面的苍穹里。我感觉美极了,发自内心的愉悦。
轻车,熟路,以及远方既定的恒久温暖。“我是幸福的,你是快乐的!”还有比这更美好的吗?人生之乐事、幸事莫过于此。
是啊,我喜欢落日。竟然会没有“只是近黄昏”的凄婉。我不是很阳光开朗之系列,不过对于落日的记忆,却是情有独钟。
我的家乡滇西南,地处哀牢山系和无量山山系围成的一个椭圆形小盆地里。特殊的地理环境,看到太阳总是从山那边升起,然后从山这边回去“睡觉”。儿时,它一直是我的向往和期待,期待着有一天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到山那边去探个究竟。“到底太阳是怎么醒来的?”这个理想,终没实现,直至上了小学。
记得那一次,是早上的课,听老师讲解巴金先生《海上日出》。不听不知道,听了才知可笑。——太阳并不是像外婆说的“累了,在山那边睡着了。”而是不断轮回往复地行走、行走。“将生的力量”在不同时段、不同地区、不间断地让万物生灵去体会黑暗,沐浴光明,享受温暖,饱尝酷寒。
嘿嘿,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笑了,发自内心,从那时起。也是从那以后,我不在刻意期待与日出相遇,却由此时时陶醉在家乡山谷里落日的璀璨和绚丽酝酿出的晚霞里。我甚至于对看落日更加钟情。为着看落日的美丽,停下车,静静地静静地享受;为避开遮挡、取到日落西山的最佳镜头横穿马路。有几次,只顾着照相竟然忘了是在路边,被过路的司机恶狠狠地骂过。每每那样的时刻,我都会笑笑,挥手示意歉疚,继续拍照。为此,同伴常说我脾性好,被骂还能友好回敬。其实,他们不明白,我是在快乐的落日余晖中幸福着,知道是真正尊重生命存在的嗔语。就如落日给我留下的温暖一般。刺人,却是最最美丽的温暖期望。
每一次,我都会把拍到的照片放在电脑上仔细端详,还真没有一张是雷同的。即便是同一个时间段、同一天、甚至差不多是同一时刻拍摄。记得有一张是我喜欢的落日照片里最最喜爱的。当时只顾照落日,又是逆光,几乎是选好镜头,在估摸中按下快门。等照片出来,在电脑上放大,才发现,我竟然拍到了落日里在旷野水田间正在插秧的他们——那一个个拱着背、弯着腰、正一手拿秧苗、一手往水田里窜起水花插下秧苗的瞬间,竟然就在灿烂着的落日下完成。他们还有它们,在丘丘相连的波光里徜徉,那么祥和安宁,那么自由,却又是那么地井然有序。瞧,那是担着秧苗、在田埂上即将提脚迈步的汉子,微微上下颤动着的扁担,意味着壮汉劳动的快乐正被游刀有余的负重在落日下生辉。再瞧,热闹的水田里,扶梨的蓑农、甩尾巴的黄牛……我想,一定还有“牛歌”相伴吧。
牛。水田。他们。以及她们的歌。还有正在氤氲着万物生灵的远山里红红的落日。啊,哪里有“近黄昏”之迹象!一切都是那么灿烂,一切都是那么“欣欣然张了开眼”的样。这,全然是一幅蒸蒸日上之美图。我想起了外婆的话:“谁说她落下了,她只是困了,睡着了”
啊,我真心的醉了——为着这一幅“落日插秧图”,洋洋自得,竟然忘了自我。原来,有些美不见得都是你有意创造的,却会永远定格在你的记忆里,不管它在与不在。
此时想起了雷平阳的诗——
“暮晚,借夕阳之光读《圣经》
双目失明了,记忆里复活的
仍是奇观和谜底。”
是啊,人间的美,从来不会定格。除非,你将它宿命。
我,真真喜欢家乡的落日。
图片来自作者
作者简介:苏苏,原名苏慧敏,云南大理人,在一次次与文字的亲近中苏醒,在一次次被墨香的洗礼后还俗。在路上,因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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